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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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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狂徒

十月十三日, 下午四點,一輛黑車開進通向天龍堡的盤山公路,裏寨子還有幾百米遠時, 車上的吳天龍忽然緊張起來,招呼司機在路邊停靠。

吳天龍拿現金付了車費,從車上下來後沒敢走大路, 一頭鉆進了山裏。

把這貨嚇得不敢坐車進寨子的原因是……他看到了改成景區的山下大門那兒, 停著輛警車。

雖然他現在的樣貌和十年前相比變化了挺多,在寨子腳的警察也不一定就是當初逮捕他的勻縣警察, 但這家夥自己做賊心虛, 壓根不願意跟警察碰到面。

幸好天龍堡苗寨是在山上,上山的山路雖然在十幾年前就修成了更容易走的石階路,警車也沒法兒開上山去……熟悉地形的吳天龍還可以繞小路上山。

皮鞋不好走山路,再加上吳天龍這十年來高不成低不就, 好工作沒得做體力活不願意做、窩在父母大哥羽翼下渾噩度日, 體質早就廢了,繞了大半個山頭爬到他們家老房子後面那條小路上時, 時間都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鐘頭。

遠遠看到苗寨中有穿警服的人走動, 又累又渴的吳天龍沒敢貿然進寨子, 找了個樹林子蹲了下來。

苗寨所在的這座山坡度還算不那麽陡峭,早些年山上也是開過梯田的,後來響應國家退耕還林政策、把山上的梯田都種上了樹,二十多年過去山體上蔥蔥郁郁,能藏身的地方還是挺多的。

吳天龍喝了口踹兜裏帶上來的礦泉水,想想山下的警車和寨子裏走動的警察, 有些心神不寧:“寨子頭咋個會來這麽多警察,難道是為著那些財貨來的?”

仔細想想, 吳天龍又覺得應該不是,要是政府要黑心收繳那些從別人家院子裏頭挖出來的財物,那發現地窖的游客和隔壁那家爭財物歸屬的事兒就不會被報道出來了。

“難道是寨子頭又有人犯事了,把警察引過來了?”

吳天龍稍稍轉換下思路,便覺得自己應該是猜到了真相……天龍堡不是都成景區了麽,他有時候還會刷到自己老家的旅游宣傳視頻;外地跑來那麽多外地的女游客,不引蒼蠅蚊子湊過來才叫怪事。

窮怕了的人要是恰好自身道德底線又不怎麽高,對一夜暴富是幾乎沒有抵抗力的,傳銷、投資、中獎、賭博等巨利騙局能反反覆覆騙到那麽多人,已經很能說明人類這種生物是多麽擅長自我欺騙——大老遠從Y省跑到老家來的吳天龍,腦子裏壓根不願意去想其它的可能性。

自己犯事兒惹來警察的時候不覺得,別人犯事引來警察耽擱他的發財計劃,吳天龍就忍不住有些暴躁了,低聲咒罵起那個管不住褲腰帶給他找事兒的家夥。

一只五彩斑斕的巨型大鳥靜靜停在一棵十幾年樹齡的大樹樹梢上,脖子上掛著的手機開著靜音視頻模式,鏡頭正對著蹲在樹林裏吳天龍。

“客似雲來”民宿房間中,林霄一面用巴巴托斯的平板電腦跟羅小燕視頻通話,一面盯著手機視頻畫面裏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身影。

“……這家夥躲著警察上山,身上百分百有問題。”擅於揣摩人性的羅小燕也能看到林霄的手機視頻畫面,嘿嘿冷笑著道,“這貨自己主動避開警方視線,對我們來說倒是方便多了,師父你什麽時候去拿下他都行。不過我建議還是等天黑,畢竟天龍堡那裏不是失蹤了兩個人還沒找著麽,說不準警方會用無人機搜查,暴露了就不好了。”

“不急,姑獲鳥盯著他的,他不動我這邊也不忙著動。”林霄道,“工作室那邊情況如何,匡導演什麽時候回G省來?”

“哦,匡導演聯系過我了,她這周內就會把她的禦用編劇帶過來,然後就開始改編劇本……墳院壩那邊搭實景的事情胡哥正在和文旅局的人談,這個可能要拖一段時間,要走程序的麽。胡哥認識的人多,應該能趕得及在劇本出來前搞定……群演的話,咱們只能在本地拍,我的想法是咱們也別去外地影視城找什麽群頭了,索性在安陽學院那邊招大學生……”

已經順利立項的《民國幽魂》大電影項目,資金都是自己人掏,省了和資方扯皮、例如讓資方審核劇本攪合選角之類的麻煩,但要辦的事兒仍然不少;匡導演承擔了找編劇、招募正經劇組工作人員的活兒,玄傳媒這邊也不能幹等著,找場地搭布景物色龍套群演啥的也得做一做。

林霄從羅小燕這裏大致了解一下籌措進度,結束視頻通話、把平板電腦還給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巴巴托斯,便拿著手機去找她奶。

林奶奶和小慧的婆婆還是挺能聊得來的,才在人家開的民宿裏住了一天,這功夫都已經抄起鋤頭和小慧的婆婆一起去打理他們家的菜地去了……

林霄暫時還不打算把姑獲鳥的存在暴露給她奶曉得,主要是她還打算請人家來拍電影……讓她奶察覺到啥就不好了。

趁小慧的婆婆走開去提農家肥的功夫,林霄湊到林奶奶旁邊,壓低聲音道:“老太,隔壁家那個吳天龍回苗寨裏來了。”

正拿鋤頭熟練地除草的林奶奶一驚,連忙也壓低聲音:“真的哦?你咋個曉得的?”

“是小燕姐幫忙騙他回來的……”林霄簡單地把她和羅小燕的操作給她奶講解了一下,又叮囑道,“這個可不能對外人說的,搞假門戶網站是犯法的,讓人去舉報的話小燕姐要著牽連。”

“我肯定不說。”林奶奶先是搖頭,隨後驚嘆地道,“羅小燕那個姑娘還有這種本事的麽,不得了,現在的科學技術發達得我聽都聽不懂了。”

“沒事,懂不懂的不要緊,反正現在吳天龍就躲在寨子外頭的山上,我估摸著,這家夥應該是想等天黑了才敢進寨子頭來。”

林奶奶先是點頭,隨即又覺得哪裏不對:“等等,你們兩個是編造了一個他家老房子埋得有金銀財寶的假話把他騙回來的,他從Y省跑過來了,又著寨子裏頭的警察嚇到,躲在外頭沒敢進來?”

“是嘞。”林霄用力點頭,“他心虛才會怕警察,西棟木樓的‘過路鬼’肯定和他扯不脫關系。”

“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林奶奶神色凝重起來,“他的貪心著勾起來了,警察都沒把他嚇跑,他現在藏在外頭等天黑,怕不是要走極端,朝小慧他們一家子下狠手!”

林霄一時楞住。

她還真沒想到過這一茬……但她奶的假設卻極有可能成真。

苗寨有警察巡邏,躲著警察的吳天龍跑出來和小慧一家扯皮爭奪“橫財”歸屬權的可能性確實會無限降低;那麽采取偷竊甚至是搶劫的方式搶奪“橫財”的可能性,就會無限提升。

坐過牢受過教訓的人若是吸取到教訓痛定思痛改邪歸正,確實可以做到比沒案底的人還要循規守矩;但監獄畢竟只能讓有心懺悔的人洗心革面,換成是只後悔倒黴被抓的人,坐過牢的經歷只會讓這樣的人更加心狠手辣。

吳天龍不管是不害怕警察、大大方方地走出來和小慧一家爭奪“橫財”歸屬權還是直接被警察嚇走、跑回Y省再也不回來,都可以算是他曉得要害怕監獄畏懼法律懲戒、不願意再回去坐牢——但這家夥沒有露面也不肯離去,只能說明,這人是個心懷僥幸、準備放手一搏的狂徒!

“……好個老小子。”林霄琢磨過這一層來,臉色冷了幾分,“既然這樣,就更不能讓他走了。”

吳天龍犯事兒的時候才剛21歲,十年後的現在,也才31歲,正當壯年。

林霄和她奶老的老小的小,這種事情又不可能把陳老板和左鴻博他們牽扯進來,要對付一個心懷不軌的青壯男性,還真得小心幾分……沒辦法,巴巴托斯不穩定,而姑獲鳥擺明了是個沒戰鬥力的弱鳥,祖孫倆只能自個兒想轍。

十三日晚上十一點,天龍堡苗寨大部分的本地人家已經熄燈休息。

位於山頂上的“客似雲來”民宿,西棟木樓樓下的夜燈似乎故障了,整棟樓漆黑一片;旁邊的東棟木樓樓前夜燈倒還正常亮著,二樓的四間客房也燈火通明,不時有人聲傳出。

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貓著腰從樹林中的小路走出,駐足盯著亮堂堂的東棟木樓看了會兒,沒敢貿然湊過去,悄無聲息地轉進黑漆漆的西棟木樓。

翻新過的西棟木樓並沒有動主體、還保持著十年前的布局,曾經在這棟木樓裏住了二十來年的人影熟門熟路地繞到一樓東側房間朝向山體的窗戶前,掏出個用刀子切割下來的飲料瓶塑料片兒、插進窗格縫隙內一陣倒騰,沒多會兒就撬開了這種老式木格窗子的插銷。

輕輕拉開木格窗、摸黑翻身爬進室內,在樹林裏餵了好幾個鐘頭蚊子的吳天龍才放松下來,低聲咒罵:“這些游客真他媽礙事,大晚上的還不趕緊睡覺!”

他本來是想熬到後半夜再潛進來找那筆橫財的,但這個季節的山上實在太難熬了,蚊子又多、山風又大,吳天龍都怕自己再撐下去會著涼。

幸好他家這棟賣出去的木樓也不曉得是不是被人找著財物的關系、好像沒住著游客,吳天龍索性便先摸過來,換個擋風的地方養一養體力。

小慧一家只有吳志龍一個成年男性,吳天龍計劃過了,他只要把吳志龍控制住,其他的老弱婦女就只能乖乖把本來就應該屬於他家的橫財交出來。

滿腦子都是橫財的吳天龍壓根沒想過住在小慧家的游客會不會被驚動、會不會見義勇為阻止他的發財大計,也許他其實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潛意識裏並不願意去考慮那些擋他財路的東西——就像居委會民警銀行工作人員三方合力都阻止不了要給騙子匯款的人一樣,暴富入腦的人可沒有什麽理性可言。

東棟木樓,站在建築陰影中的林霄目送吳天龍進了西樓木樓,眼神兒就和看待死人差不多。

這家夥硬是在山裏呆到深夜才出來,現身後也沒有找上小慧一家協商“橫財”問題……果然讓她奶猜中了,這貨還真準備下黑手。

如果吳天龍是打著一條路走到黑的盤算,那麽他肯定會耐心等到夜深人靜、至少淩晨以後才會動手;但在山中熬過漫漫長夜並不是個容易的事兒,吳天龍又沒有攜帶露營裝備……所以林霄便稍微給這家夥打了波“助攻”,在小慧一家入睡後,關了西棟木樓的電閘。

只要吳天龍真是打著夜深人靜時朝小慧一家下黑手的主意,只要吳天龍身體素質還在正常人範圍內、不是那種露天席地刮上一晚上山風還能生龍活虎的猛人,那麽他就會很有大概的概率,自己把自己送進西棟木樓裏。

事情的發展沒有出乎意料,林霄省去了冒險現身、親自把吳天龍引進去的力氣,沒再繼續站院子裏吹風,轉身進入樓內。

西棟木樓裏的東西按她奶的說法還是蠻兇險的,林霄的好奇心還沒旺盛到連這種熱鬧都要看的地步……反正有姑獲鳥盯著的呢,明早起來她就會知道吳天龍的下場了。

剛轉過身,林霄便聽到身後的西棟木樓傳出隱隱約約的、沈悶的撞擊聲。

“……這麽快?”林霄驚訝回頭。

這一回頭,林霄便看見在吳天龍走出林子時、先一步降落到西棟木樓屋頂上的那只大鳥,忽然展開雙翼、驚慌地飛了起來。

林霄“呃?”了一聲,似乎被什麽東西嚇到的姑獲鳥已經飛到她身邊來、降落到地面上,覆蓋全身的羽毛如流水般褪去,現出平平無奇的人身,急促地道:“小師父,那座紅衣菩薩像好似被激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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